- 航天通信45億“業績雷”背后:數十家關聯公司演繹“虛假繁榮” 造假有前科
- 2020年01月07日 來源:中國經濟網
提要:航天通信公告爆出了子公司智慧海派存在近45億元應收賬款逾期、巨額債務違約、業績虛假等重大風險事項,紅派科技的登場則牽出了智慧海派的造假“流水線”。而神秘“C單”的背后,則盤踞著數十家關聯公司,同時還有更多令人瞠目的關聯交易。
航天通信公告爆出了子公司智慧海派存在近45億元應收賬款逾期、巨額債務違約、業績虛假等重大風險事項,紅派科技的登場則牽出了智慧海派的造假“流水線”。而神秘“C單”的背后,則盤踞著數十家關聯公司,同時還有更多令人瞠目的關聯交易。
記者近日調查發現,2016年取代酷派成為智慧海派第一大客戶的紅派科技,多了另外一個馬甲——午諾科技,二者都是智慧海派的大客戶,亦是智慧海派的關聯方。
不僅如此,航天通信應收賬款余額前五名的公司中,香港星藝科技的董事廖漢彬,與宏達創新(智慧海派關聯方)的總經理同名;香港合創智造的深圳公司更是隱身于宏達創新辦公室內,與其共用一個注冊地。
“紅派”與“午諾”為海派關聯方
5家供應商中就有3家是智慧海派的關聯公司,如此情況令人瞠目。不過,這只是智慧海派關聯關系中的“冰山一角”。
細心的讀者可能會注意到,與智慧海派老板有著密切關系的有三個手機品牌,除了已經亮相的紅派和海派貴族,還有一個午諾沒有提到。
搜索航天通信發布的公告,會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曾經突然躍升為智慧海派2016年第一大客戶的紅派科技,“曇花一現”般在航天通信的公告里消失了。
紅派科技的最后一次出現,是在航天通信2017年半年報的“期末應收賬款余額前五名”的名單中,排名第一,金額高達5億元,上市公司計提壞賬準備120多萬元。
而期末應收賬款余額排名第三的,便是上海午諾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上海午諾),期末應收賬款余額為2.3億元,計提壞賬準備46萬元。
查詢工商資料后,記者驚訝地發現,上海午諾(2016年7月28日成立)的老板便是紅派科技的老板——范炯毅和邱發雷,而上海午諾的母公司為江西午諾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江西午諾)(2017年7月5日成立),江西午諾的母公司則是紅派科技。
不同于紅派的“低調”,午諾似乎“知名”許多。在百度上搜索,可以看到很多關于午諾手機的報道,而且范炯毅多次以午諾科技董事長的身份接受媒體采訪。據媒體報道,范炯毅早年在中興通訊負責通信設備研發,之后轉戰手機市場,曾加盟酷派負責國際業務,后來又以斐訊通信全球營銷總裁身份出席各種活動。
從范炯毅的履歷可以看到,中興、酷派、斐訊這些公司都是智慧海派此前的客戶。如果說這就是紅派、午諾與智慧海派的關聯關系的話,難免有些牽強。對此,記者聯系到范炯毅本人,詢問午諾和紅派的相關情況,但其僅表示“我們轉型了,手機業務會越來越少。”
紅派科技和午諾科技關聯關系“隱秘”
那么,上述公司與智慧海派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關系呢?這時候,江西海航通訊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江西海航)出現在記者的視野中。
工商資料顯示,江西海航的總經理名為蔣湘鍵,而紅派科技的股東名單中也出現了蔣湘鍵;江西海航的法定代表人為瞿紅,紅派科技的初始投資人及原法定代表人也叫瞿紅。另外,江西海航的股東及監事叫雍靜,是一個關鍵人物,此人就是上文提及與智慧海派有關聯關系的深圳圣寶龍的原總經理及執行董事,人稱“靜姐”。
通過層層關聯關系穿透,記者發現,紅派科技和午諾科技,是通過江西海航、深圳圣寶龍與智慧海派進行關聯,關聯關系可以說是非常“隱秘”。
此外,在紅派科技和午諾科技都出現了的航天通信《2017年半年報》中,還有一家公司與智慧海派關聯的公司——深圳市鼎立華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鼎立華)。除了鼎立華,此前提到的深圳圣寶龍、盈聚灃也再次出現。
工商資料顯示,鼎立華成立于2007年,注冊地址和上述幾家供應商一樣,同在深圳市南山區南頭街道藝園路202號馬家龍文體中心B幢,具體為8樓801室。2014年3月,鼎立華曾變更總經理為雍靜,新增監事朱澤標。
在馬家龍文體中心,記者曾“口誤”詢問上述物業管理處人士,“是否聽過一家叫做鼎之華的公司?”該人士立即回應說:“鼎之華?應該叫鼎立華吧,鼎立華我知道。也是他們這伙人的公司,這些人找我們換過租賃合同開發票的公司,所以這幾個公司名稱我們都知道。”
應收賬款逾期大客戶是真是假?
復雜的關聯關系、瘋狂的財務造假,這一系列“操作”,可能已經讓人眼花繚亂了。但是,事情發展到這里,還有一個謎團并未全部解開——巨額的應收賬款逾期,錢都流向了誰的口袋?
航天通信曾在公告中表示,子公司智慧海派“爆雷”的主要原因之一,是2019年以來,大額應收賬款未收回,資金鏈斷裂,導致多起銀行貸款出現逾期。智慧海派應收賬款余額為57.04億元,逾期金額44.59億元,占應收賬款總額78.17%。其中:境內客戶15.53億元,逾期金額14.60億元;境外客戶41.51億元,逾期29.99億元。
從智慧海派逾期客戶來看,主要為境外客戶。查詢航天通信2017年以來的財報可以發現,其應收賬款期末余額前五名的公司,多為中國香港的公司。記者通過進一步調查以及實地走訪,發現這些客戶與智慧海派也存在著重大的關聯關系。
對比航天通信2017年、2018年和2019年上半年財報中披露的“期末余額前五名的應收賬款情況”,記者發現,第一位都是一家名叫HONGKONG HECHUANG SMART CO.,LIMITED(香港合創智造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香港合創)的公司,期末應收賬款余額分別為5.33億元、11.78億元和11.57億元,占比均超過10%。
香港工商信息顯示,香港合創成立于2017年3月15日,董事為周小梅。也就是說香港合創2017年剛成立,就成為了航天通信的大客戶。這個“套路”似曾相識,紅派科技當年也是如此,剛成立不久就成為了智慧海派的第一大客戶。值得注意的是,香港合創已于2019年9月19日“休止活動”,即停業。
記者進一步查詢發現,在注冊香港合創之前,周小梅在深圳注冊了一家名稱相似的公司“深圳合創智造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深圳合創)”,目前也是注銷狀態。值得注意的是,其注冊地址也是,深圳市南山區南頭街道藝園路202號馬家龍文體中心B幢11層。
不僅如此,記者還從物業管理處獲取了兩份租賃合同,乙方分別是深圳合創和宏達創新,承租地址都是“藝園路202號8層”。
不同的是,宏達創新簽訂合同的日期是2017年8月1日,租用期限為2017年8月1日至2021年1月31日止。而深圳合創簽訂的日期為2018年4月1日,租用期限為2018年7月4日至2021年1月31日止。
“8樓的合同是兩個公司簽的,一個是深圳合創,一個是宏達創新,他們也是一起的,反正就為了‘開票’,所以要我們分別和兩家公司簽。”上述物業管理處人士告訴記者。
對于“開票”,他解釋稱,“因為我們開發票的抬頭要和租賃合同的公司名稱一致,他們最早是宏達(創新)來簽,我們開發票就只能開給它,深圳合創為了也要有票據,就分開簽兩家,費用一人一半,所以這倆合同,除了名字不一樣,剩下的都是一樣的。”
接下來再看另一家公司HONGKONG XINGYI TECHNOLOGY CO.,LIMITED(香港星藝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香港星藝)。這家公司2017年就出現在航天通信年報的前五大應收賬款客戶名單里,2017年底、2018年底及2019年6月30日的應收賬款余額分別是3.41億元、6.96億元和6.2億元。
在網絡上查詢這家公司,并沒有獲取到公開資料。不過,記者在進一步查閱董事資料時,一個熟悉的名字“廖漢彬”再次出現,這名董事與宏達創新的總經理廖漢彬同名,星藝科技的董事廖漢彬的住址為廣東省汕頭市潮南區。但記者未能進一步證實是否為同一人。
據可查的資料,香港合創和香港星藝的確是智慧海派的客戶。航天通信在回復2017年年報問詢時提到,智慧海派2017年主要客戶包括香港合創、香港星藝等。
航天通信及子公司曾多次被曝造假
在航天通信2019年半年報的前五大應收賬款余額的列表中,除了香港合創、香港星藝,還有LETIGO ELECTRONICS CO.,LIMITED(樂天數碼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樂天數碼);Great Dynasty HK Co.,Limited(盛唐偉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盛唐偉業)、LIYUAN TECHNOLOGY(HK)CO.,LIMITED(利源科技<香港>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利源科技)三家公司。
樂天數碼首次出現,是在航天通信2018年年報中,彼時其位列“應收賬款前五大客戶”的第五位,金額為5.75億元。到了2019年半年報,樂天數碼的排名上升至第二位,金額也上升至7.14億元。工商信息顯示,樂天數碼成立于2016年3月16日,同樣是剛注冊不久,目前狀態是“仍注冊”。
盛唐偉業于2010年6月成立,在航天通信2017年、2018年底以及2019年6月30日的應收賬款余額分別是3.5億元、10.16億元和6.5億元。利源科技注冊時間為2016年11月7日,于2019年上半年出現在航天通信前五大應收賬款名單中,應收賬款余額為5.5億元。
起初,記者并不能確定這三家公司亦是智慧海派的客戶。但記者在上述原智慧海派內部員工張明處獲取了一份智慧海派及旗下子公司2018年1月~9月的銷售臺賬,記者查詢臺賬時發現,上述五大應收賬款的公司,都能在臺賬中找到,也就是說,這5家公司的應收賬款,基本屬于智慧海派。張明告訴記者,這5家公司的銷售金額存在非常大的水分。
對于記者通過公開資料、多方采訪以及實地采訪查出的關聯關系,以及業績造假的事項,記者曾多次致電航天通信證券部、智慧海派新任董事長王群、智慧海派總部,但均無法取得聯系。此后,記者還向航天通信證券部發送采訪提綱,但截至發稿,未獲回復。
回顧歷年公告,可以發現,航天通信及下屬子公司此前已多次被曝造假:
2007年11月6日,財政部發布了第十三號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公告,公告中提及:“航天通信控股集團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至2005年劃出資金通過其他單位進行周轉,虛增利潤3110萬元。”
2010年8月18日,浙江證監局在對公司進行現場檢查時發現,航天通信下屬兩家子公司出現虛增收入的情況。
2013年12月,航天通信被浙江證監局查出,其子公司易訊科技通過偽造虛假采購合同、銷售合同、入庫單、出庫單、驗收單等單據,以及通過與浙江元亨通信等五家公司的資金循環,虛構對浙江元亨通信的銷售交易,虛增營業收入近4556萬元,虛增凈利潤近441萬元。
有些故事,在開頭就預示了結局。“落寞望族”與“平民富商“的聯姻,最終還是以悲劇告終。如今,智慧海派深陷泥潭,航天通信也急于斷臂自保,這些業績造假或許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需要等待證監會的立案調查結果。
總之,這不僅是一部復雜關聯關系和瘋狂財務造假的劇集,更是一部手機行業的興衰史。一個代工巨頭倒下的背后,是行業的快速更迭、技術的大浪淘沙。
智慧海派,在酷派大金主倒下的時候,沒有選擇加大研發投入、開拓新的知名品牌,而是靠關聯企業、虛增業績“續命”,到頭來,輝煌也只是“水中月”。而航天通信,在業績虧損的背景下,不是通過內生增長,而是一味地收購標的,為公司“輸血”,最后落得一個面臨退市風險的結局。